《張中行選集》,南方文藝出書社2019年8月出書
《張中行選集》已于本年8月出書面世。從往年頭動議,到現在洋洋14卷編成,僅一年多時光,由此可見出書社效力之高。展卷之際,不由憶起師長教師,想到與本書的各種人緣,感歎不已。
《選集》兩種處置方法
往年4月,南方文藝出書社宋成全社長來京,說已征得張中行師長教師家人受權,預備啟動《張中行選集》的編纂任務,請我協助如此。我天然應允——昔時多得師長教師教導,迄無萬一之報,能為《選集》出力,于情于理,我都義不容辭。
張師長教師的文章,1996年曾匯編為《張中行作品集》六卷,由社會迷信出書社出書。1997年5月,師長教師的回想錄《流年碎影》排印;1999年3月,又把零碎篇什編為《散簡集存》(編者徐秀珊,經師長教師過目獲首肯)。這八卷,是師長教師活著時編成的較全的集子。但也出缺憾,此前師長教師的文字結集,穿插的良多。一篇文章,此書收了,另一本書也收。
編文集須避重。避重,可采用的方法良多,例如保存本來結集的全本,將未進集的散篇續會議室出租作編為“集外文”。《張中行作品集》就采用這種方法。但有些集外文用了既有書名,如《月旦集》《橫議集》。文章兩本書重收的,此中一本以“存目”方法浮現。如《黃晦聞》,在《負暄瑣話》中“存目”,文章則進《月旦集》。
另一個缺憾,是那時良多友人認為,《負暄瑣話》是師長教師最早出書的成名作,也是代表作,而《月旦集》是師長教師1995年把“負暄”系列及后來專寫人物的文章收到一路編成的。如要“存目”,該保存《負暄瑣話》全本,而在《月旦集》存目。這種處置方法似乎更好。
此次編《選集》,碰到異樣題目。在處置方法上,鑒戒了作品集的經歷,已結集成書的,如《負暄瑣話》《負暄續話》《負暄三話》《順生論》《禪外說禪》《釋教與中國文學》《白話和口語》《作文雜談》《白話津逮》《詩詞讀寫叢話》《流年碎影》《散簡集存》《說夢草》(詩集)以及昔時我為師長教師代筆的《閑話陳腔濫調文》,都支出此中。這是易于處置的。
辣手的是后來的續作,有些進其他文集出書,有些散見于報刊。《選集》采用兩種方法處置,一是沿用師長教師生前的書名,如《談文論語集》《看道雜纂》《橫議集》《平易近貴文輯》等,對于重復的篇目,接收下面所說看法,保存了《負暄瑣話》等代表作的全貌,而在其他書冊里“存目”;二是散見于報刊、未進集的,別的編纂《散簡續存》,分上、下兩冊(第十三卷、第十四卷)。
這般處置,出書社還有一個設法,每卷書的厚度年夜致差未幾。如許,最后編成14卷,支出了今朝能見到的張中行師長教師平生所寫的盡年夜部門文字。
《散簡續存》編纂出力最多
《張中行選集》最為凸起的亮點,也是編者出力最年夜的,是編纂《散簡續存》。
《續存》共兩冊,上冊收錄張中行師長教師1946年—1948年在天津《重生晚報》登載的所有的專欄文字。這些都是他在北京四中教書之余,應報紙主編、老友張道梁師長教師之邀而寫。此中“周末閑談”專欄刊文24篇,篇幅較長;“一夕話”專欄刊文326篇,篇幅較短。
昔時師長教師健在時,我曾訊問這批文字,師長教師說原來都有存報,捆在一路,后來被家人當舊貨處置了。我那時想往藏書樓查閱,師長教師未允。我認為有什么違礙或掛念,好比與此刻思惟紛歧致,師長教師說沒有,只是不愿讓我“費阿誰力量”。
此次為編《選集》,我在國度藏書樓查到《重生晚報》的膠片,出書社予以所有的復制,破費鼎力停止收拾。其間也碰到一些疑問,就是那些文章所處欄目雷同,文風分歧,但簽名往往分歧,如“行健”“行”“健”“藍”“聞”等,究竟能否師長教師手筆?編纂問我,我逐一做了答復:張師長教師昔時用筆名“張行健”,見張道梁回想錄《舊事九十年》中《悼張中行》一文。這個筆名,1964年師長教師所寫小冊子《中學語文講義白話課文難字的彌補注音和注釋》(文字改造出書社)還曾用過。
此外,師長教師外祖家姓藍,昔時曾以母姓,取筆名“藍聞”,還求金禹平易近師長教師刻制一方“藍聞之印”。這是我買到《金禹平易近篆刻作品選》拿給師長教師看時,白叟指著里面的印章親口告知我的。
從這批文字,可窺見張中行師長教師早年思惟、文風的樣貌。果如師長教師所言,并沒有什么“違礙”,思惟與后來并無分歧。相反,從這些長則數千言短則百余字的雜文隨感里,到處可感到到,從那時起,師長教師就有著激烈的反獨裁思惟,與暮年毫無二致。
昔時師長教師去世,筆者與張厚感、李世中二位師長教師一路撰寫訃文,就有如許的話:“他倡導平易近主與迷信,否決獨裁,器重常識進修,誇大教導對人的啟發感化。他繼續儒家‘平易近貴’思惟,又富古代感性精力,時存悲天憫人之懷,多有洞明世事之智。”
而師長教師的這批文字,那時頗受“有關方面”的伺察和非議。1946年11月4日所購南星《松堂集》扉頁上,師長教師有記云:“日暮返家,接天津信,云老爺的狗將砸報館,因報上有些雜文不規則。難道狗亦知文?總之,網是更密了。”(見師長教師暮年所作《扉頁記語》)文中“有些雜文”,當指師長教師的文字。
盛年已顯大師景象
張中行師長教師文筆簡練而老辣鋒利,惱怒怒罵則天然成文。
人說師長教師暮年才“暴得年夜名”,實在“暴”字用得不確。師長教師盛年之筆,早已顯出大師景象。其暮年之得年夜名,其“實”來有所自,盡非偶爾。僅舉一例,可見一斑。
請看1947年11月6日,在《重生晚報》簽名“行”的“一夕話”(專欄):
《道理》人日常處世要講道理,道理者,出乎真情,即符合事理之謂也。這或許就是中國大夫所贊揚不疊的誠字。誠則靈,不誠則不靈。
美國副國務卿克萊頓告退,來由是由於老婆有病,這借使是在中國,必定就要說成母親有病了,由於必需如許,才幹合于傳統不雅念的孝。而實在,孝與不孝,天然只要天了解。
干政治喊愛平易近亦是這般,愛到國民都餓干了,還在喊愛平易近,誰信?此之謂不誠則不靈。
在這個時期,道理顯然比標語更寶貴,更主要。(行)
話是家常話,理也是家常理,可是一經聯絡接觸那時實際,就能領會到平實說話背后豐盛而深入的寄義,“其辭微而其指極年夜”,此中其實有凌峻的風骨。
語云“嘗一臠而知一鑊之味”,這一篇,口胃還算輕的。比這重的,還年夜有文在。是以,被“老爺的狗”視為“不規則”,也是良有以也。
倘說這版《選集》的進獻,我想,僅這一本,對酷愛張中行師長教師文字舞蹈場地的讀者來說,就功不成沒。張師長教師倘九泉下有知,也會首肯吧。
還有《續存》的下冊,分為兩部門。
前一半是1949年前的,包含1945年師長教師主編《上海論壇》,親身操刀,在僅出的三期上所寫的教學三篇時政雜論;《年夜地周報》第四期登載的一篇雜論;《文藝時期》1946年第一卷第四期登載的一篇雜文。比擬集中的是1947年,張中行師長教師以一人之力,為續可法師主編梵學刊物《人間解》,共11期,第一期的“發刊詞”,每期的“編纂室雜記”,均為師長教師親筆所寫。此外,他還親身下水,寫了《關于度苦》,刊在第二期。
這些材料的取得,還要感激師長教師的外曾孫劉立維師長教師。一年前,他得知我正在彙集師長教師的材料,遂寄來《人間解》所有的11期復印本。以此之故,這部門材料,未費吹灰之力就獲得了。
家教后面一部門,是師長教師未進集的散篇文字。有晚期的,如1946年12月出書的雜志《文藝時期》登載的手札體散文《寄MP》,這篇收在姜德明師長教師編《如夢令:名人筆下的舊京》一書。昔時,我曾攜書往說夢樓(師長教師書房),問張師長教師“MP”是誰。師長教師告知我,是王夢白,名伯英,他的同學老友。還告知我,文中的“N”,是詩人南星。
當然,這部門篇什,年夜多是師長教師暮年作品,有些在頒發后從未進集,如為北京五中語文組論文《采薪集》寫的序,只在該書註銷。又如《悼鄧云鄉》,是1999年4月,師長教師在河南鄭州司家莊小住,我在德律風里告之鄧云鄉師長教師去世的新聞,他聞聽后寫了這篇滿懷密意的悼文,頒發在同年5月1日《文匯唸書周報》。年末,師長教師患病住院,這些零碎篇什就散佚在報刊了。
還有一些,如師長教師為親家(四女婿王鏞之父)王云樵師長教師所編《謎語新編》所作序文,收在自印本中,由家眷找出,供給給編纂。
若非多方齊心協力,是找不到這么多篇章的。
遺珠之憾畢竟不免
《張中行選集》第六卷,收錄的滿是語文方面的著作。
《作文雜談》先后有國民教導出書社、中華書局單行本,此外還有《詞組和句子》《非主謂句》《壓縮句》三本專著。這后幾本是上世紀50年月末,為共同中學語法講授而寫,由上海教導出書社出書。《詞組和句子》,簽名張中行,毫無疑問是師長教師著作。《壓縮句》筆名“向若”。《簡單句、無主句、獨文句》簽名郭中平,1984年重版更名《非主謂句》,簽名張中行。
這里就有疑問:“向若”是誰?“郭中平”何故變為“張中行”?記得《流年碎影》有相干記錄,一查,當然在《衣食計》一節里,師長教師明言,這三本是為多掙稿費以養家糊口而寫。“向若”是筆名,“郭中平”是人教社語文室郭翼船、張中行、呂冀平三人各取一字作為筆名(文字則全由師長教師執筆)。如許,三本小書,就無可爭議地進進選集。
當然,鉤沉輯佚,即便網密也難免于疏漏,遺珠之憾,畢竟不免。后來知悉,還有散佚文字未能收全。如據周實師長教師回想,《書屋》1997年第六期曾刊有張中行師長教師《多信瑜伽場地本身,少信他人》一文,本次未收。此外,《古代梵學》《語文講授》雜志也應刊載師長教師不少文章,本次均未及梳理。
當然,最年夜的遺憾,是缺乏“手札集”——那是一項年夜工程,需求消耗更多時日和精神。有人說這套《選集》不全,也不是毫無事理。
可是,語云“靡不有初”。我們就把這個不全的《選集》,當做一個“初”,那就可以希冀于未來,也能像《汪曾祺選集》,由最後的北師年夜版而后來的國民文學版,日日以進,版版以新。
最后想說的是第十四卷開頭,附錄了我編的《張中行年表》和《張中行著作系年》。這兩篇,尤其《年表》,是師長教師去世后,為遣哀思,我收拾唸書筆記及與師長教師來往日誌,把有確實時光可考的有關師長教師的鉅細工作,做了一個系年梳理。因資料所限,其實稱不上是“年表”。原來是供給給出書社做編纂參考的,承蒙不棄,竟然得附驥尾,其實無地自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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